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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最為寶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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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心有憂慮?”方笑語看著安王的目光透露出一些揶揄之色。

安王一見方笑語這神情,就知他在想些什麽。可他不能動怒,至少現在不是時候。對於他來說,葉西辭元在北燕,離著京城路途遙遠,能夠得到關於葉西辭的情報,就只能靠方笑語。

何況他知道,西辭雖然武功比之從前高強了不少,可北燕之地畢竟人生地不熟,且若在戰場之上,武功高強也未必抵得上戰場上廝殺的慘烈。再加之太子這個累贅在側,也無法盡情放開手腳大幹一場,若是要保證安全,還是要方劍璋多加照料。

北燕是方劍璋的地盤,可方劍璋是方笑語她爹!

自從知道葉西辭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這一顆心卻更多的撲在了葉西辭的身上。想起來也諷刺,從前他努力引起他的註意,他卻不屑一顧。而如今,他想要回頭彌補他的錯誤,他卻對他再也沒有了一丁點的父子之情。

可是,就算是葉西辭再也不原諒他了,依舊與他保持著如此尷尬的距離,可他還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活著看他的報應,活著接受他的懺悔。

“葉書成那個娃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本王清楚的很。看似和善,實則受不得一點委屈。誰給了他氣受,外人面前他笑臉迎人胸襟大度,實則背後定然會狠辣報覆。至於周靈,從前我總以為她和氣良善,可這些年來她在宮中立足,從一個小小的貴人一路爬至貴妃之位,若無手段,如何可能?你將他們得罪的狠了。你有著皇兄撐腰她們暫且不敢對你出手,可卻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咽下這口氣去。他們若是將氣撒在你爹和西辭的身上,根本防不勝防。”

安王的口氣已經十分軟化。與從前的安王相比,如此的低聲下氣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讓步了。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從前他虧欠甚多的兒子。

方笑語閉口不言。她自然知道安王所言都是真的。因為事實上周貴妃與葉書成確實是他口中所言的那種人。

她有著‘佛女’這層身份傍身,為怕打草驚蛇,周貴妃與葉書成未必敢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出手。可是。北燕山高皇帝遠,又加之流沙國動亂,個把人若是死在戰場之上。做的幹凈漂亮些,抓不住把柄,你也奈何他不得。

這正是她擔憂所在。所以她命令滄瀾海閣的人盡量趕往北燕和西北以策支援,未必官多大用處。但至少是一條出路。且月影司也一直在註意著北燕的動向,就算為了確保她爹和葉西辭的安全。

“父王。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方笑語看著安王的目光有幾分遲疑。

“你問。”安王有些疑惑,方笑語為何神情如此凝重。

方笑語深看了安王一眼,道:“父王曾經出使過早州國?”

安王點頭,並沒有掩飾。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沒什麽可隱瞞的。

方笑語卻繼續問道:“父王曾在出使途中失蹤過一段時間,父王去了何處?做了何事?”

安王一楞,心說這話題怎就輕而易舉的被轉移了。於是問道:“本王去了何處,很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我是否願意在西辭面前替父王美言。”方笑語很光棍的幹脆用了葉西辭做了威脅。

安王不解的看了方笑語一眼。隨即沈入到了往事之中。

事實上,他當時在早州國遇險,一度與眾人失散。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又重新回歸了隊伍,他人嘴上不說,實則卻有各種各樣的猜測流傳。

他因為也可以的模糊了那段消失的時間,使得那段時間他的行跡變得可疑起來。可事實上,那段消失的時間裏並沒有發生什麽驚心動魄的大事,也不似外人懷疑的那般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只是因為他出了意外,與隊伍走散,隨後自己找不著路摸索著亂走時,不小心誤入了一個小村莊。

說是村莊,其實不過就只有五六戶人家。村子占地不大,只是靠著山巒,倒是能打獵為生。

村裏的人很少見生人,但卻很熱情,並未因為他身著華麗錦服而高看一眼,也沒有因為她對於許多常識的匱乏而低看一眼。

村裏人熱情接待了他,用村子裏最好的蔬菜與野獸的肉來招待他。村子裏住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即便外出打獵的,也很少有年輕人,多是些四五十歲甚至年紀更大的人。

他從她們口中得知,村子裏的青壯年都被朝廷征去當兵了,留下了女人孩子還有父母,守在這小小的村子裏,一天一天的盼著自己的兒子孫子回來。

村裏的生活並不壓抑,雖然思念親人,卻個個樂觀的活著。他不知不覺被那樣的溫暖感染了。

在皇宮這個巨大的牢籠之中,他們就如同是折了翅膀的鳥兒。無論是雄才大略者,還是野心勃勃者,抑或甘於平凡者,最終都逃不開不得已的廝殺。

為爭皇位,為出人頭地,為得到父皇的賞識,為了能活下去。他們不擇手段的想要引起父皇的主意,如同跳梁小醜般賣弄著各自的才華,只是為了得到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的一句誇獎,一個讚同。可殊不知,父皇心裏早就有桿秤,他們跳的越歡,卻改變不了最終的事實。

他突然的某一瞬對宮裏的生活產生了厭煩,竟然生起了永遠留在此處,過簡簡單單的凡人生活這樣的念頭,且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喜歡每一個人都和善的微笑,喜歡孩子伸著臟兮兮的手將一塊硬窩頭塞到他的手中,而後甜甜的一笑,仿佛整個天空都柔和了幾分。

他喜歡老人們往他的碗裏夾菜,囑咐他多吃些飯菜。喜歡山裏清澈的流水,嘩啦啦的洗滌著已經麻木的心靈。

他突然不想再回到那個骯臟的皇宮之中。不想看到自己母妃恃寵而驕的模樣,不想看到所有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陰險,不想看到某些人膽大妄為的放肆。

他想永遠留在此處,融入這個村子,融入到這些老人和孩子之中去,可最終,他還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出使早州國的目的。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這個村莊過尋常百姓的生活。

因為他是皇子,若是在早州國出了事,就算是將整個早州國踏平。父皇也一定會找到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早州國實在是太小了。如果大承願意,頃刻將其覆滅也不在話下。他不能為一己之私,將尋常百姓卷入是非之中。所以他必須離開。

他離開的時候,村子裏的人似乎十分不舍。他們站在村口,遠遠的看著他離去到再也看不見背影,這才回到村子,繼續過那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生活。

或許是許久都沒有見過外人了。也或許是難得見到他一個年輕人,他的出現,給村子裏的人留下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可村子裏的人卻給他留下了一生寶貴的記憶。

他將這些記憶牢牢的印刻在腦海中,誰也不告訴。誰問也閉口不提,任憑外人如何猜測,他都緘默不言任留言四起依舊淡定如常。

因為那是一段太過美好的記憶,盡管它再尋常不過,可卻是叫他覺著寶貴的財富,他不願與任何人分享。

若是叫外人聽了,定會覺得他無聊透頂,可對他這種自小生活在皇宮之中,沒有朋友,沒有玩伴,甚至連親情都不過是用來算計的工具的人來說,這樣簡簡單單的幸福卻是他求之不得的。

若是今日不是方笑語問起,若不是為了取得葉西辭的原諒,他定然不會將這樣的回憶說與他人聽。他想方笑語就算是聽了這樣的解釋,怕也會以為他是在說謊,在編故事而選擇不信,所以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方笑語嘲笑的準備。

他知道。方笑語這個女人,並不會因為他是父王就賣他的面子。之前威脅他時的氣勢,直到此刻他都還記憶尤深。

哪知方笑語卻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竟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方笑語的內心實則是崩潰的。

從前她與葉西辭一次次猜測過安王當年出使早州國時失蹤的那段時間究竟是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她們甚至猜想了無數種可能的陰謀論,就是為了將安王與周靈之間的關系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安王出使早州國的時機實在是太微妙了。而他還在早州國失蹤過一段時間。回來之後又與周貴妃交好。無論如何猜測,總覺得安王都該是這陰謀中的一環。

可最終結果就是這個?

迷路走到了一個只有五六戶人家的小村莊,與孩子嬉鬧,與老人談心,看山間美景,聽流水潺潺,而後一起吃了一頓並不算豐盛的粗茶淡飯,然後就離開了?

方笑語有些懵。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她明白,如果安王將這種極度的平凡當做最寶貴的回憶,那便證明,當年在宮裏,他過得其實並不愉快。

想來也是,就他那個蠢的無可救藥完全不會看眼色的母妃,就足夠他喝上一壺的。

何況,皇家的親情其實大多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想要找個真正能交心說得上話的人卻也是難。

當時身為太子的皇帝其實是個很重親情的人,至少他對於自己的那些兄弟並不存有殺意,哪怕是與他爭奪皇位的兄弟,只要沒有用卑劣手段迫害他的,正正當當光明正大的競爭的,即便最後輸了,他也願給予優待。

但是,敗就敗在他有一個那樣的母妃。

當時的母妃與皇後的關系十分惡劣,與其他嬪妃也是勢成水火。仗著有幾分姿色,仗著父皇一兩次的寵愛,他那個母妃,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不過小小一個嬪妃,竟然敢公然頂撞皇後與其他妃嬪,言語不知分寸,又處處得罪人,故而導致了他這個做兒子的也遭了連累,被許多人孤立。

那個皇宮,叫他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他幾度想要逃離。可他根本無路可逃。

而那之後不久,在他其實對周靈有那麽一絲絲憧憬的時候,先皇卻下旨將周靈許配給了太子為側妃,而他則要與簡安結成連理。

年少時的青澀感情其實當不得真。他確實對周靈有幾分好感。她人長得美,氣質也是不凡,言語間不卑不亢,談吐優雅有禮,與母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於是年少的心有那麽幾許怦然心動,卻被一道聖旨徹底湮滅。

他總是害怕父皇的,聖旨已下,木已成舟,那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心動,瞬時被掐滅在搖籃之中。

而他開始逼著自己接受簡安。

他雖與簡安不熟稔,也算不得喜歡,可簡安畢竟也是貌美的女子,作為他的正妻也算不得委屈。

可他後來遇見了李素青。

他不知道李素青接近他是懷有目的的,所以輕易的上了勾。李素青身上的所有品質,似乎就像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般,叫他歡喜的不得了。

也正是因為這份喜歡,這份信任,卻讓他輕信了李素青那簡安背著他偷人的鬼話,叫他相信自己頂著一頭綠帽子還得替這對jian夫yin婦養兒子。

所以,他氣不過下,在新婚之夜狠狠的折磨了簡安,所以他面對葉西辭的親近,卻狠心的推開了他。

方笑語有些默然。安王這樣的性子,或多或少的受了他母妃的影響。

當初為了了解葉西辭的出身,她特意著人去查過,對於安王那個母妃,她一直是記憶猶新。

這個女人,在宮裏囂張跋扈,得罪的人不知凡幾。她似乎一點也沒有自知之明,只要被先皇寵幸過一次,就以為自己已經有了母儀天下的資格,處處樹敵,竟然連皇後的臉面她都敢駁了去,當真是個渾人。

安王再這樣一個母妃的手底下長大,可想而知。

還不待方笑語繼續說什麽,外頭突然想起了有些淩亂的腳步聲。沒多久,門就被敲響,管家一臉吃驚的走了進來,見方笑語也在,便道:“王爺,世子妃,皇上到了。”

方笑語和安王同時一楞,互看了一樣,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們剛剛才從宮裏參加宮宴回來。這才剛進門不久呢,皇上後腳就到了?

這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宮裏睡覺,跑安王府裏來做什麽?

且聽管家的話,他衣著樸素,似乎是偷著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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